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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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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則安買完書馬上去見姚鼎言。

姚鼎言自然也要問他在東宮的情況,謝則安直接把徐君誠給的“書單”拿出來讓姚鼎言過目。讓他沒想到的是,姚鼎言看也不看,直接說:“你照著他給的單子去看就是,徐太傅經史讀得最精,他選的書肯定是好的。”

謝則安有點意外。

姚鼎言說:“他這一點我還是服氣的,我確實不如他。你有機會能向他請教就向他請教,肯定能大有助益。”

謝則安誇道:“先生好胸襟!”

姚鼎言說:“你可是第一個這麽誇我的人,你爹難道沒和你說起過我脾氣很拗,聽不進別人的話?”

謝則安面不改色地改口:“先生有著伸縮自如的胸襟,學生佩服!”

姚鼎言:“……”

師徒倆相處久了,謝則安的本性露了不少,好在姚鼎言本來也是個怪人,倒是不會因為謝則安這種玩笑話而生氣。他說道:“這幾天我要南下一趟,你不用過來了。”

謝則安松了一口氣。

姚鼎言又說:“你回去後幫我向你爹說一聲,問他要不要我幫忙捎個信給柳三思。”

謝則安一楞,說:“柳三思是誰?”

楞住的人換成了姚鼎言,他說道:“和你說說也無妨,這柳三思是你爹的好友,目前被流放到南邊。”

謝則安思忖片刻,說道:“這位柳先生是那個柳家的人?”

姚鼎言點點頭。

謝則安說:“先生要去見他?”

姚鼎言說:“柳三思是個難得的幹才,我有些事想向他討教討教。”他說道,“以前我和柳三思沒有交情,和你爹聊起來才覺得可惜——朝廷居然少了這麽個難能可貴的人才。”

謝則安說:“我會把先生的話帶回去給阿爹。”

姚鼎言放謝則安回去了。

謝則安回府後馬上找上了謝季禹。

謝季禹正在書房寫信,見到謝則安後笑了起來:“今天你先生這麽早就放人了?”

謝則安“嗯”地應了一聲,說道:“先生讓我給你帶話。”他把自己和姚鼎言的對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他對京城的局勢不如謝季禹清晰,所以沒有刪改半句。

謝季禹聽到神色微頓。

他點頭說:“三郎,你對這事好奇嗎?”

謝則安一怔,說:“好奇是好奇,可要是我不該知道的話,那我就不問了。”

謝季禹說:“也不是不該知道,不過知道了對你也沒半點用處,”他思考時說話時總會變慢,所以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你先生故意讓你知道,是想借這件事試探一下我的態度。”

謝則安覺得和他們這些人打交道真是累得慌。

他問道:“什麽態度?”

謝季禹說:“你先生是想知道我有沒有可能堅定不移地站在他這邊。”他看了眼謝則安,“很多事並不是憑一己之力能做到的,這一點你先生已經吃過幾次虧,所以這次他決定先把人找好。”

謝則安微訝:“先把人找好?難道他還能算好到時這些人會升到哪個位置?”

謝季禹說:“不,他不是這樣想的。”

謝則安這才稍微安心,真要能想把人放到哪個位置就放到哪個位置,那是直接走一手遮天的權臣路線啊!

那樣的話他就得擔心了:自己居然當了權臣的學生,以後會不會有點危險……

見謝則安一臉如釋重負的小表情,謝季禹淡淡一笑,扔出了一句令謝則安呆若木雞的話:“他是想設立一個全新的掌權機構,把選好的人放進去,直接架空原有官員。”

謝則安:“……”

謝季禹說:“我看過你先生給陛下上的萬言書,這就是其中一項。”他頓了頓,從書架裏取下一份厚厚的文稿,“這是我當時記下來的,本來以為不會有用處,但還是留了下來。你可以拿回去看一看,但不要被別人拿走,畢竟這東西應該只有陛下那邊有。”

謝則安關註的點頓時換了:“您看過後就能記下來?”

謝季禹微訝,擡頭瞅著謝則安說:“很奇怪嗎?你先生也是這樣的,其實只要是想記的話,過目不忘不是難事。”

謝則安淚流滿面。

能不能不要這麽理直氣壯地說出你們這種一般人根本不會有的能力啊!

謝則安被打擊得沒再說話,謝季禹也沈默了好一會兒。

過了半餉,謝季禹才開口:“柳三思也不一樣了……”

謝則安一楞。

謝季禹說:“南邊太苦,他熬不下去了,”謝季禹的聲音有些低沈,“他想回來。”

謝則安敏銳地察覺謝季禹的心情不是特別好,忍不住問:“您不想那位柳先生回來?”

謝季禹伸手掃了掃謝則安的腦袋,說:“他寫信來了,問我為什麽不提他表功……”

事實上他去完成柳三思沒做完的差事,就是想讓趙英別把柳三思忘得太快。可柳三思這就想要回來,想也知道不可能——柳三思卻覺得他不替他向趙英表功是想獨吞了功勞。

這次柳三思恐怕不僅寫了信給他,還寫了信給姚鼎言,要不然姚鼎言不會讓謝則安回來試探他……

謝季禹收回了手:“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謝則安沈默。

謝季禹嘆息著說:“磨難和權勢是最能銷蝕人心的兩種東西,三郎,我希望你以後能守住本心。”

謝則安心中一凜,點頭說:“我會記住的。”

謝季禹笑了:“你還小,不必操心太多。”他吩咐,“你只管告訴你先生我一直在和柳三思通信,不需要他帶信。”

姚鼎言和謝季禹之間選,謝則安當然是選謝季禹的。聽完謝季禹的話,謝則安心中也有了計較。

姚鼎言肯教什麽他他就學什麽,其他事嘛,看看就好,絕不瞎摻和!

謝則安點頭應是,腳底抹油地跑去李氏那邊,告訴李氏“阿爹心情不好你多寬慰寬慰”,又一溜煙地跑了,留下呆楞不已的李氏。

等到謝季禹回來,李氏問起是怎麽回事。

謝季禹呆了呆,馬上明白了謝則安的“用心”。他幽幽地嘆起氣來,把柳三思質疑自己獨吞功勞的事告訴李氏。

李氏聽謝老夫人提起過柳三思這個人,還知道柳三思被流放時謝季禹是親自去送的,頓時也為謝季禹難受起來。

夫妻倆一個有心安慰一個有心親近,竟比平時親密了不少。

謝則安摟著謝小妹在外面偷窺了老半天,笑瞇瞇地抱著謝小妹去自己的院落玩。

梁撿正坐在房裏打坐調息,聽到外面的嬉鬧聲後忍不住往外瞧了眼。

謝則安把謝小妹放在自己肩膀上繞著謝大郎跑來跑去,正在抄書的謝大郎有點著惱地瞪著他,想罵又不能說話,看起來氣得不輕,最終謝小妹騎到了謝大郎肩膀上和謝則安開始賽跑。

明明謝大郎脖子上跨坐著一個人,卻還是贏了謝則安,謝則安無奈地撐在雪地上做起了那什麽“俯臥撐”。

最開心的當然是謝小妹,她一直笑得特別開心,最後還拍著手給謝則安數數。

略過謝小妹不提,謝大郎和謝則安兄弟倆一個性格陰沈不喜與人往來、一個心思覆雜連晏寧公主都另眼相看,怎麽看他們三兄妹分明不該這麽親近,偏偏他們卻相處得那麽融洽。要說他們是在做戲吧,做給誰看?難道做給他看?

換成剛到謝府時梁撿可能會這麽以為,可在謝府呆了一段時間,他已經不會再這麽認為了。

這謝三郎還真做到了他的要求,只在有求於他時才會走進他的房間!

梁撿其實對謝大郎很感興趣。

當初謝暉是趙英最看重的好友之一,謝暉夫婦都和趙英夫婦走得極近。謝暉驍勇善戰,他能在千軍萬馬對峙時迎戰敵將親取敵首,也擅長調度兵馬。要不是謝暉一意殺回去救當時身陷重圍的長公主駙馬,身隕滄州,潼川謝家現在絕對是朝中最顯赫的世家!

梁撿一眼就看出謝大郎遺傳了謝暉的好筋骨,是個難得的練武之才。

至於是不是將才,還得看看再說。不過就算他真和謝暉一樣是個將才也只能說一句“可惜”,畢竟謝大郎是個啞巴,上不了沙場帶不了兵。

梁撿對謝暉夫婦十分敬重,他想收謝大郎當徒弟,偏偏謝大郎不甩他。

梁撿瞧向那個讓謝大郎不甩他的“根源”。

這謝三郎到底有什麽了不得的地方,接二連三地讓這麽多人對他那麽上心?

梁撿沈默地看了一會兒,閉上了眼睛。

這家夥要不是謝謙的兒子,還真是沒什麽可挑剔的。有時這家夥甚至還能讓他想起那位戰亡的長公主駙馬,那也是個總能出乎別人意料的人,論文不是最厲害的,論武也不是最厲害的,偏偏卻能讓趙英幾人都引為知己,在任何險境都會放心地把後背交給他!

可惜了啊……

梁撿心中一嘆,封閉了自己的視聽,不再關心窗外的歡笑聲。

這時候趙崇昭修《本草》的事已經徹底鋪開了。

早在趙英同意的第二天,一匹匹快馬就在各驛站之間奔走,同時也將布告送到各地的醫館和藥鋪裏,要求他們盡快照著布告上的指示執行。

在滄州附近的小城是最後才看到布告的,不過對於其他政令來說已經非常快了。這邊極少收到來自京城的政令,許多識字的人都好奇地擠上去看,等看完又對其他好奇的人傳達了幾句,給這座邊境小城添了幾許趣味。知府在滄州這種鬼地方呆得都快長毛了,一看這是京城那邊特地送來的,頓時來了精神,嘴裏念念有詞:“好機會,好機會啊!”

知府又在布告旁貼了個新布告,表示自己決定自掏腰包獎賞參與這件事的民眾!

有個藥童聽到這消息後興沖沖地抄了布告跑回去,邊開門邊吆喝:“師父!師父!有好事兒啊,您看!這是大好事兒,動動筆頭就能賺錢,還是知府給的哩!”

藥童呆的地方是深山裏的一座破茅房,後面連這個大大的山洞,裏頭滿滿當當地塞著許多藥材。

一個頭發全白了的矮小老頭兒正在做藥膏,聞言擡起頭說:“別一乍一驚的,什麽事?”

藥童忙把抄回來的兩張布告給了矮小老頭。

老頭兒看到修《本草》的事先是不以為然,可等看到後面附著的“來稿格式示例”後目光頓時凝在了上頭。他細細看了半餉,忍不住使勁一拍桌子:“我怎麽就沒想到能這麽記呢?妙啊,妙極了!”

藥童吃驚地張大嘴:“什麽妙極了?”

老頭兒沒解釋,只是說:“看來京城真的請到了能人,到底是誰被請了去?”說完他又搖搖頭,“不管是誰都好,都和我沒關系。不過這法子確實好,”他對一臉迷茫的藥童說,“你來磨墨,我花幾天整理整理,把我知道的都寫出來遞上去。”

藥童這次聽懂了,高興地說:“好嘞,我這就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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